徒渊

与我无关,与你无关。

【王黄/G】故酒

江山如此。人情如此。

苳南:

八月份给渊酱 @徒渊 《看相》写的这篇g不那么像g,确切地说应该称为读后感……
今天拿到小料重读,发现我实在手拙,腆脸发。

—正文—

他们行至关外时,要了一处三进的小宅。

走是黄少天提出的要走,留也黄少天提出的留。他在重重思累、渴望复仇的日子里纵然行遍天下,心中也实在不大痛快。那仿佛锁枷带拘,纵使来去自由,心底下也压着甸甸巨石。现在放下了,却是真的放下来,心生倦意。

他们所谓的万事落定踏万里河山,多半靠王杰希行店打点,包袱他背,盘缠他备。黄少天只负责兀自系着冰雨往前走,路遇冰糖葫芦摊子便停下来,摊手挑眉向王杰希要钱。

王杰希摸两文,交到他平平摊开的手上。

黄少天向着他的食指尖儿勾一勾,表示不够。

王杰希又摸两文拍在他手中,对方才眉开眼笑地转过身。高高束起的马尾一甩,三月春阳晃得人心暖。王杰希四文钱放出去,两串红亮剔透的糖葫芦回来,黄少天塞一只在他掌心,说:“来来来,给你牵个红线——”

这哪是红线,分明红轱辘串儿。

王杰希便笑一笑,微不可察地食指抚过黄少天给他“破煞”的那道疤痕,心里说有你这一记不很够么,可言语间自然无话。他对零嘴兴趣缺缺,有意思的事情远远在后头:照例黄少天吃得比他快,嚼完自己手中的又觊觎他手中那串,一派要将两人的红轱辘串儿吃进肚里的执着。且这家伙不肯好声好气儿地向他要,非得忽然落到他身边,拿冰雨的剑柄一挑,用剑鞘尖打他手臂的麻穴。

自然打不中,王杰希在他动手之前飞一般地给糖葫芦从左手换到右手,又趁黄少天促狭一笑再行纠缠前,将自己仅咬一口的糖葫芦塞到对方手里。

“归你。”王杰希慈爱有加。

黄少天横眉冷对:“你这什么语气!”

王杰希和颜悦色:“心悦你的语气。”

黄少天便说不出话来。

他嚼着糖葫芦往前走,路至尽头,人烟渐稀。风猎猎地刮他们身后镇子的酒旗,黄少天走几步说没意思,二人便往旁边老街蹇去,巷深墙高,行至一户梨树出墙,粉白的花簇簇开了一树。树冠沉甸甸如压三秋雪,小风轻拂却似初冬乱玉碎琼。向邻人一打听,这处院落三进又可租赁。黄少天便道租吧,歇一歇。王杰希心知他看上那院累累如雪的梨花,特特又在梨树下为他设下张竹榻。

黄少天喜不自胜,直道:“王道长神机妙算,甚合我意。”

王道长负手,施施然在榻上坐下:“谁说为你设的榻?我为自己。”

剑圣手搭上冰雨的剑柄,说:“你我还有分别么?”

道长微微一笑:“自然有的。”

剑圣亦微微一笑:“那好,你在你的榻上尽情独卧,我要设一小几摆酒,馋死你。”

“唉,”王杰希原本安卧在榻,此时直起身来,“我后悔了,不该招惹你。”

黄少天从屋内搬小几出来,他耳力极佳,王杰希又有意令他听见。于是他攒力将小几一扬击出,不偏不倚定在树下,卷起梨花瓣瓣飞扬:“你可算后悔,本剑圣也与你正邪不两立、相看两相厌,而今……”

他话音未落,梨树下竹榻上人影一空。梨花片片被风卷着,一道烟似的瞬时间萦在周身。转眼他便被置在榻上,王杰希侧在他身旁,说:“又后悔了,这榻归你。”

黄少天说:“晚啦,你去把椅子搬来。”

王杰希搬椅子。

黄少天在榻上指手画脚,最末说:“多大年纪的人了,还同当年般与我抬杠。这下可知道厉害么?”

桌椅皆全,王杰希拍拍手上灰尘,慢慢在春阳下看向他,道:“哪里是厉害,见你活泛,我心中欢喜。”

他心中欢喜,因着黄少天还是少年那般的心性。他无力阻止当年的血案,于是分外希望黄少天能有故旧模样,似乎那般能将二人的憾失弥补殆尽了,至此再不分离。

黄少天心里知晓他言下之意,由此也涌起几分涩然。

“这不过去了么,”他躺回榻上望着那一树的梨雪,仿佛看着当年皑皑的山雪,轻声道,“过去了。”

他躺一会儿,渐渐合上眼睡着。模糊醒时红霞满天,梨花映成桃花,洋洋洒洒落他一身一被——不知他何时睡去,又天下唯独王杰希一人有这本事替他盖的薄被——他缓缓动脖子,觉得束在脑后的马尾硌得头疼,又抬起手去解。

解发辫时他坐直了身,听院门吱呀一响便抬头去看,王杰希踏着夕光染的青石板路走过来,手中提两小蒲包的果菜。

再一看,桌上置着酒碟,梨花落在碗底。

王杰希走近了,扬手要倒那梨花,黄少天说:“别。”

他一手散着发,面上尤带困倦,但眼睛先舒活开来,伸手接过盛梨花瓣的酒碗:“你同我说过,年少时好梨花釀。如今给你喝真正的梨花釀,却又想着错失良机。”

王杰希觉得他想法与言语均可爱至极,走上前俯身替他解发辫。二人呼吸交缠,王杰希解完后在他额上轻飘飘地落下个吻,随手顺顺黄少天的发。

“那么喝梨花釀。”王杰希落座倒酒,花瓣被冲上碗面,在酒水中晃荡,“敬你。”

黄少天随意地倒一碗酒,端举起来与他碰杯:“敬你。”

他们对饮至月上三更,二人多年没有长进的恐怕正是酒力。且心仪之人对酌,三分酒意也要熏成九分。于是渐渐也分不清究竟碗中是月色抑或梨花瓣,心热口醉,言觞词滥,黄少天指着他问:“那日你我对决,心中可曾犹豫?”

王杰希答:“自然。”

黄少天啜着酒微微笑,似乎对他的答案胸有成竹,却又想再听他说那句“自然”,于是又说:“雪崩那次,你起先动心么?”

王杰希替他斟酒:“自然。”

黄少天拍桌笑道:“好一个'自然',你这等号称要清心寡欲、一心问道之人,居然同我承认'自然',我要拿纸笔快快记下,以免你日后又说后悔!”

王杰希向他摊开被一道剑痕破开天煞孤星运命的掌心,说:“手给我。”

“作甚?”黄少天斜睨他,却仍十分信任地将手交到他手中。对方则以指尖点酒水,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地写“自然”。

黄少天与他抬杠:“道法自然?”*

王杰希:“恋你自然。”

一时间黄少天即刻将手抽回,但王杰希握得死紧,翻转他手背,抵在唇上吻一下。

这是一个混着梨花香与酒气的文,清甜与辛辣混在一处,九分的醉意蒸腾成十分,脉脉夜色中尽是水似的温情。

“你你你你!”黄少天用另一只手指他,“毛手毛脚!”

王杰希挪开酒碟,捧过他的脸庞仔细地吻他。黄少天起先嘟囔他毛手毛脚,最后知道无用,索性坐着任凭对方急促的呼吸打在面上。

“这才叫毛手毛脚。”王杰希在吻他间隙拉开一点儿距离。

之后顺理成章,佳期如梦,花影在动作间摇摇叠叠。黄少天指尖绕了王杰希一缕发,从他身影起伏间看去,月映梨花,白蕊叠雪。正春情时,一如当日的天地媒妁,白雪婚房。

二人余韵了后沉沉睡去,直至天光大白。

王杰希先醒,捉了他一缕发在指间环绕玩赏。黄少天睁眼看看他的侧脸,拿膝盖顶对方的:“正人君子,啊?”

王杰希微微笑,把他圈在怀里。

将人圈在怀中必然会碰到曾经的旧伤,王杰希心疼地抚了抚,又摸了摸。黄少天打开他的手,双手捧他脸道:“摸什么摸,好得不能再好了。根本算不上大伤,本剑圣当年没几天便活蹦乱跳……”

他轻轻巧巧地说,仿佛心脉中箭、命悬一线的根本不是自己;每逢天凉,微微疼痛也并无其事。为证明言语间的真诚,他还动动身子。那枚玄鸟玉佩随动作落出,王杰希盯着看一会儿,叹息般道:“我再送你一枚?”

黄少天握住那枚小小的玉佩:“不必了!我就喜欢它!”

他曾经靠它尖锐的边缘切割手心的痛感抵御黑甜而绵长的、诱惑之极的睡意,靠那胸中的一口气直撑到下地行走无虞。这如往往正儿八经的王杰希时常要逗他玩笑同样道理,黯淡的玄鸟佩承载过曾经,不需要现在来替换。

少年意气到头来尘埃落定,眼下唯此一人。长相为伴,曾经固然重要,却无须再纠结曾经。留一念想即可,眼前却是你我长在。

黄少天摸索他的掌心,摆出副神棍架势,掐起指尖慢悠悠道:“说过多少遍你这天煞孤星难得本剑圣开光。那玉佩便权作报酬了,不准再要,不准给新的。”

王杰希说:“好。”

兼职神棍的剑圣又伸手去摸索他藏的那颗权作聘礼的南珠,眉眼弯弯。

—END—

*老子:《道德经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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